父亲身世(1 / 1)

母女没有隔夜仇,黄云娴气消了,主动联系女儿:“我看看,你成天搞什么鬼?”

“我看你妈。”陈星然放肆一笑,挂了电话。

前两天,她飞到南洋外婆家参加聚会。外婆走下楼梯,含笑问:“想吃什么?”

“辣椒炒肉,下饭。”她随意回答。

外婆揉了揉她的双肩:“好,还有盐水鸭,再焖腊肠,周可从小喜欢吃。去花园坐坐,你哥哥姐姐都在。”

外婆端着陈皮水上楼,放在外公面前,说:“外孙女带来的新会陈皮。”

老两口走到窗口,望见孩子们给玫瑰花剪枝条,别人小心翼翼,瞻前顾后。唯有陈星然利落,三下五除二,修了好几盆。

外公沉吟,道:“我们把星然当男孩养,秉性竟比男孩子还要强。”

陈星然不知外公外婆看自己,周可来打招呼,她俩走到角落说话。

她拿出项链:“我们没猜错,是阿沅下的毒手。”

“他为虎作伥,一定有利可图。一直供养家人,顺着银行资金的流动,可以推出他的行踪。”周可低声说。

陈星然微微笑说:“你朋友挺厉害,能把他挖出来。”

“天生做记者的料,饭碗砸了,刚好去做狗仔。”周可无奈苦笑。

陈星然递给他支票,他没接,不解看向她,她解释:“爸爸一直在资助慰安妇,最近受资助的老人过世,这笔钱转给你的朋友。”

周可收下,问:“下一步怎么办?”

“我要问清楚爸爸的死因。”她藏起项链,去书房找外公。

房中养着鹩哥,昂首挺胸背诗:“投绂归来万事轻,消磨未尽只风情。旧因莼菜求长假,新为杨枝作短行。”

陈星然轻轻一推鸟笼逗它。

墙上仍旧挂着那幅字,比她妈年纪还大,落款是“中原遗老李文雪”。外公说:“当年,李先生四处流亡,贴身藏着氰化钾,想着一旦落入敌手,不如自我了断,绝对不能当汉奸。”

她若有所指:“毒药有时是解药,有时是凶器。”

外公坐下,问:“你们从小到大听我说这些老掉牙的事,是不是腻了?”

“我喜欢听故事。”陈星然拿出链坠,掀开照片,铺平纸片,“我找到给爸爸下毒的凶手,他交出毒药标签。外公,为什么有人要害爸爸?”

“你爸爸生前最重要的遗物存在三个保险柜里,两个由我保管,一个在你妈妈手上——你已经看到了。我给你看第二个保险柜的东西。”外公取出陈旧的铁盒,摆在桌上。

盒里的东西很少,一枚长命锁,包在绣花手帕里,还有半本《扬州屠城亲历》,褐色书页如同枯叶,泛黄发脆。

外公告诉陈星然,她父亲原籍南京,日军侵略前夕,全家逃难,临行前,她的祖父将半本《扬州屠城亲历》交给上战场的长子,另外半本留给襁褓中的幼子,随着他来到南洋。

陈星然头脑发胀,爸爸去世时候,她才六岁。她只知道爸爸是孤儿,现在外公说,爸爸原本有个大家庭,他原来也有父母,有兄弟姊妹。

“他们还在不在?总有人活下来吧?”她问,抱着一线希望。

外公握住她的手:“星然,二十年前,你爸爸亲自去南京确认过了,家人无一幸免。你是他唯一的血脉,他怕你放不下,才早早立遗嘱,拒绝尸检,发生意外也不追究。”

陈星然摇头:“我不甘心!”

第二天,外公身子不舒服,住院调养。亲戚们来探望,姨妈住进家里,房子变得热闹了。

陈星然有三个姨妈,她妈妈老幺,大姨妈叫做黄梦婉,二姨妈叫做黄泽娩,外公是湖南人,将“云梦泽”嵌入女儿名字。

大姨妈下面线:“我和二妹想给爸妈补个婚礼。他们结婚时支援前线,办酒席的钱都捐了,只请了父母兄弟。后来你爸爸过世,老爷子更没有心思庆祝。”

“星然,你妈忙什么?忙到六亲不认。”二姨妈捧着叻沙汁进屋,快人快语,“我看她不姓黄,是皇上的皇,日理万机的皇上。”

大姨妈责怪:“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话。星然,去陪外婆说话,这里有我们。”

陈星然来到客厅,外婆翻着相册,笑吟吟招呼她,推近相册:“老头子最喜欢你爸爸,云娴都有些吃醋。后来她嫁给你继父,你外公刻薄他除了姓陈以外,一无是处。我让他不要多嘴,陈家对你们不薄。说到用心,还有另外一个……”

“我去给外公送饭。”陈星然站起来,走向厨房。